【我心難掩】3_於七的故事
即使是最緊急的任務,我都從未如此焦急過。
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狼狽地趕路,僅是為了縮短到達忍所在之處所需的時間。
……一秒也好,只想盡快到達她身邊。
一切的起因是一場巧遇。
最後一次跟忍有聯繫,是她三天前請鎹鴉燒信給我。
說明這幾天公務較為繁忙無法見面,也請我不用去打擾她,等完成手邊的工作會主動聯絡我。
而今天中午在街上尋找用餐處時,遭遇了前來採購的栗花落與神崎,便稍微詢問了忍的狀況。
『咦?忍大人說水柱大人公務繁忙,我以為忍大人有跟您……』
當神崎一臉困惑的看著我時,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。
『忍大人這幾天身體微恙……等等!水柱大人!』
我毫不理會那逐漸模糊的叫喚聲,雙腳如同被本能激發般地狂奔。
繼胡蝶香奈惠之後失去了煉獄杏壽郎,我們一直處在身邊的人會突然消失的日子裡,我們對此戒慎且恐懼著。
愈高的地位同時象徵著愈高的責任,如今處在劍士頂端的我們,隨時都有可能因為突如其來的重擔而失去性命。
如果奮戰至死是任何人都不能逃避的結果,至少……也得死得其所。
自從知道忍一直在服毒的事實之後,我就如同被無底的深淵所注視著。
這是她貫徹自己意志的選擇,我也應該早已明白這件事情的風險。
靠著煙火下的約會所建立的些微信念逐漸崩解,再也無法擁抱摯愛之人的想法一次全部湧現出來,深淵中的泥淖也像是伸出無數的雙手把我拖入。
路上我無暇撥去額頭上焦躁的盜汗,在好不容易到達蝶屋便直奔到忍的居所。
而裡面唯一一名躺坐的病患,樣貌我再熟悉不過,身上的衣服卻看起來比平常還寬鬆許多。
她的大眼睛掃著我抵達後慌忙的模樣,但訝異的神情沒存在多久便收斂起來,大概是明白了我來此地的原因。
「……還是被你發現了呢,冨岡先生。」
她闔上手中正在閱讀的黑皮書,將其放置在身旁,隨後擺出她試圖掩飾一切的尷尬笑容。
但不管是依舊細緻卻顯得蒼白的臉蛋,還是因疲憊而無暇整理的秀髮,都透漏著她的身體狀況。
「胡蝶……妳還好嗎?」
「……我沒事,不用太擔心我。」
我急忙地坐在床緣,伸手撫摸她的側臉。
她沒有抗拒我這樣的舉動,只是輕輕地將她的小手包覆在我的手背上,緩緩地將我的手放置到棉被上。
「再休養幾天我就能恢復勤務,冨岡先生你不要太緊張了。」
「妳會這樣……是因為吃下去的東西嗎?」
「……嗯。」
她低下頭不願意看我,聲音中充滿了愧疚。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嘗試的新配方……似乎效果太強烈了一點……」
聽到預料中的答案,我還是下意識地加重一些力道。
「……之後不會了,冨岡先生別擺出難過的表情。」
「……妳沒有看著我,如何知道我的表情?」
「冨岡先生的手……都告訴我了。」
心中充滿了矛盾的情緒,不安、愧疚、忿恨全部攪在自己剛才的質問中。
我不曉得該向誰宣洩被點燃的怒火……但就算不深究也能迅速找出答案,肯定是這個悲劇螺旋的始作俑者,造成一切苦難的源頭--鬼。
「……我明白了,就這樣吧。」
「嗯。」
但已經決定理解她的意志,那麼我就不應該去干涉她的決定。
只能把這無處傾倒的痛苦再度埋入胸口裡,用盡自己的一切去陪伴在她身邊。
病房內安靜地只剩微風打在窗簾上的聲音,這股安靜絕對說不上平穩,但剛才所產生的焦躁感還是隨著時間在慢慢消退。
縱使我們沒有再展開任何對話,看見她的臉也足以使我感到安寧。
「……冨岡先生,我有點無聊了。」「我來說一點怪談給你聽吧,是我剛剛讀到的。」
她恢復一些朝氣的聲音劃破了寧靜,並拿起剛剛閱讀到一半的黑皮書。
雖然常理是探望的人說故事給病人聽,但很喜歡怪談的忍,偶爾會分享一些她所見所聞的故事給我聽。
說故事這種事情我本就不擅長,就當作是一如以往的消磨,我便安靜地看著她開心分享的樣貌。
「我直接就開始說了喔?」「從前在越前國的新潟,有一名青年與少女……」
忍沒有翻開手上的書,僅僅用雙手輕撫著它,彷彿內容早就了然於胸一般。
每個人物的名字跟故事細節都夠侃侃而談,我也就聽起她娓娓道來的故事。
青年長尾與少女於七,是一對差距三歲的青梅竹馬。
身為醫二代的長尾與於七互許終身,在醫生的學業完成後便打算正式向於七提親。
可是於七的身體突然出現異狀,在十五歲那年久病不起,甚至開始預見到自己的死期。
深愛著長尾的於七將他呼喚到枕邊,訴說著兩人的約定:
「雖然按照約定我們明年就可以結為夫妻,但我恐怕支撐不到那個時候。我肯定無法作為一名妻子陪伴在你身邊,但請你不要感到悲傷。」
長尾認真地聽著於七的話語回應到:「我還很年輕,願意等妳重新為人。」
於七聽完長尾的回答後搖搖頭:「儘管於七會化作樣貌相似的他人投胎轉世,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想起長尾大人。」
「即使如此我也會等妳,我們兩個注定要成為七世的夫妻。」
「就算我忘記了您?」
「即使只有蒼天知道我們會以什麼樣的形式碰面,我也會將妳給找出來,我會讓妳重新想起一切。」
「如果長尾大人堅持如此,那麼於七會等您的。」
說罷,於七便闔上雙眼,就此與世長辭。
長尾雖然悲慟不已,仍就一直把於七的身影記在心中。
身為醫二代的他背負著家族香火的使命,在父母的引薦下結識了新的妻子,也產下了孩子。
他的人生一路順遂,卻仍然忘記不了於七的身影,每日都到於七的墳前祭拜。
直到有一年,彷彿所有的厄運都降臨到自己頭上,雙親跟妻小都相繼與他天人永隔。
悲傷的長尾寄託在於七的思念上,喪盡家產踏上旅途去雲遊四海。
但到了白髮蒼蒼之時,長尾依舊沒有與於七重逢,他只能抓著於七的幻影孤獨終老……
「……就是這樣的故事了。」
忍將這個故事說完後,抬頭觀察著我的臉。
「是個……有些悲傷的故事,但這就是現實嘛。」
「啊啊……」
「……不會每件事情,最後都是快樂的結局的。」
忍將手中的書放在自己的腰上,露出了有些寂寞的笑容。
「如果長尾願意放下對於七的思念,或許還有很多享受人生的機會呢……你說是吧?冨岡先生……」
最後喊著我的名字時,聲音變得細碎而呢喃,忍開始睡眼惺忪地搖搖晃晃。
看來講完這篇故事讓她消耗了不少體力,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了。
「……妳先睡吧,我會陪妳。」
「嗯……」
我將枕頭整理好,攙扶著她平躺回去,並仔細地整理棉被避免她著涼。
還好現在是溫暖祥和的午間,至少不用擔心她因此受寒。
至於剛才忍所說的故事……就算不刻意解釋,也聽得出來她表達什麼。
而有些厚實的書可能會妨礙到她的睡眠,我便小心地從忍覆蓋的手裡抽起它。
想到忍起床或許會口渴,我便起身準備將書放回書櫃,並且去準備一些茶水。
在走廊上我遭遇了蝶屋的三名看護少女,她們一如以往地充滿朝氣。
「啊……水柱大人,是來探望忍大人的嗎?」
「嗯。」
「水柱大人手裡的書……不是忍大人很喜歡的怪談嗎?」
「啊啊……胡蝶睡著了……」
「那交給我們放回去就好,水柱大人請陪伴著忍大人吧。」
接著她們熟練地取走我手中的書,露出了親切的笑容。
請我回去病房後,她們點頭向我致意之便踏上步伐準備回到工作裡,卻在簡短的閒聊裡讓我聽到一些令人在意的話。
「這本書很常看到忍大人在看呢。」
「對啊,尤其是長尾跟阿貞的故事……」
「忍大人真的很喜歡呢。」
聽到充滿違和感的對話後,我急忙地出聲攔住她們。
「那個……等等!」「長尾跟阿貞的故事……是怎樣的內容?」
雖然她們對於我的疑問相當困惑,我再次懇求她們告訴我故事的內容後,她們三人才開始斷斷續續地說出來。
她們不像忍一般熟悉故事,僅從忍的口述中明白故事的全貌,但出現闕漏之處也會由其他兩人幫忙補足。
起初的故事,除了女主角的名字外幾乎是一模一樣的。
接著許下十六年後再做夫妻,是阿貞本人的承諾。
不僅如此,最後的結局也完全不同……
名為長尾的主角,直到失去一切開始雲遊四海前,大致上都與忍說的內容差不多。
然而此番聽到的卻是長尾在遙遠的國度遇見了與阿貞神似的少女,這名少女即使沒有記憶,仍然一眼認定眼前的中年男子是自己此生的摯愛。
最終兩人結為連理,幸福美滿,並永遠珍惜彼此的緣份……
這就是又一個忍不敢告訴我的心聲,屬於這個故事的另一個結局。
我無法得知哪一個才是這個故事本來的樣貌,只明白忍覺得自己在我身邊不可能成為阿貞,才將女主角的名字喚作於七吧?
聽完另一個版本的故事,那根一直拽著我的心口不放的細針,彷彿豁然開朗地被拔出。
我向她們三人道謝後,便回到病房看著忍安詳睡去的臉。
想像著她所背負的思念,即使自己多麼想要也不敢在我的人生中佔據太大的位置。
如夢似幻的結局不會存在每個人身上,漫無目的的等待只會化為泡影……
這是明顯不過的現實,但我是個不願服輸的人——儘管那是現實也一樣。
縱使我作為水柱我不夠資格,但我也有不願意屈就的事情。
既然說過不會離開她,那麼我就要貫徹到底。
命運的終點遲早會到來,生離死別也是人生中不可避免的一環。
拋下了多餘的恐懼,忍的故事反而給了我更堅決的信心去完成櫻花下的諾言。
即使這輩子無法成為夫妻,我也不會放棄陪伴在她身邊。
現世重生再結為連理這種不可能的希望,我從未奢求過。
但我一樣會用盡我生命的餘暉,了卻我心中所有的遺憾。
儘管來世不會有任何記憶,我也會把忍刻在靈魂裡,在重逢的那一刻認出她。
即使她無法成為故事裡的阿貞,也不會是她口中的於七。
她永遠都是會胡蝶忍,我也會永遠在心中替她留下一個位置。
這樣的想法讓我再一次掃去失去她的恐懼,往後的時間裡也讓自己變得更堅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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